作者：陆炳阳(Vincent Cassano)；顾培同(Gu Peitong)

【引言】

“元宇宙”——这个被科技公司、资本家、媒体吹捧到天上的词，几乎成了新时代的“圣经”。他们宣称它将打破现实的桎梏，构建人类社会的第二宇宙，一个“开放、平等、自由”的数字世界。但当我们以马克思主义的视角审视这一切时，便会发现，这场被神化的“未来革命”，不过是资本危机下的又一场幻术。它不是人类解放的钥匙，而是资本再生产的陷阱；不是科技的飞跃，而是意识形态的退化。所谓“元宇宙的繁荣”，不过是虚拟泡沫掩盖下的真实贫困，是一场用代码和幻觉包装的数字拜物教。

当资本主义面临周期性危机，它总能创造新的“市场”来延续自身的生命：工业时代的殖民扩张、金融时代的衍生品投机，而在数字时代，资本把目光投向了虚拟空间。元宇宙的兴起，就是资本在虚拟世界中重建统治秩序的过程。它将土地变为“虚拟地皮”，将艺术变为“数字藏品”，将身份变为“虚拟人”，再一次把一切社会关系转化为可交易的商品。人们在VR头盔的光影中流连忘返，在区块链上竞相购买那一串闪烁的代码——那些所谓“稀缺资产”，不过是人为制造的幻觉。一个NFT头像能卖到数百万美元，一块虚拟地皮能炒到上千万美元，但它们既不能居住，也不能生产，它们唯一的功能，就是成为投机资本的“新故事”。

资本家和他们的技术祭司们非常清楚，人类渴望逃离压抑的现实、追求自由的天性，可以成为最好的剥削工具。于是他们用“元宇宙”把欲望数字化，用算法和界面包装成“体验”，让人误以为自己正在掌控世界。你可以在虚拟世界里建造房子、买地皮、装饰形象，甚至可以靠“打游戏”赚钱——听起来像是乌托邦的预告片，实则是数字资本的殖民计划。你为“沉浸式体验”买单，你的每一次点击、每一次互动、每一次“参与”，都成为资本数据化剥削的一部分。你不是用户，而是被量化的对象；你不是参与者，而是被算法收割的原料。

这并不是假设。看看现实：中国的“元宇宙地产投资群”里，有人为抢虚拟地块熬夜竞价，号称“一夜暴富”；韩国和日本的企业员工开始在虚拟办公平台“开会”，却连基本劳动保障都没有；更有无数年轻人被所谓的“Web3自由梦想”诱惑，投入真金白银到虚拟货币和NFT中，最后血本无归。现实中，他们依旧为房租、医疗、教育焦头烂额，而在虚拟世界里，他们却在为虚拟房产、虚拟衣服、虚拟宠物疯狂消费。资本创造了一个完美的幻境——让人们在现实被剥削的同时，在虚拟中继续为自己的枷锁充值。

更讽刺的是，这种虚拟拜物教还被包装成“精神独立”的象征。有人炫耀自己的NFT头像，好像炫耀一张新的身份证；有人在元宇宙中举办婚礼、开演唱会，幻想这就是“自由的象征”。可这一切的背后，是无处不在的控制。所有的虚拟身份、交易记录、资产权证，最终都被平台垄断。你所谓的“财产”，只是存在于服务器上的一串数据；而这些服务器，归属于极少数科技寡头。平台可以让你“拥有”，也能让你“消失”。虚拟世界的“开放”，是一场骗局；它的“自由”，是资本设下的幻术。

你以为元宇宙是去中心化的，其实它比现实世界更集权。你以为自己在“创造内容”，其实你只是为算法提供素材；你以为你在构建“身份”，其实你的行为早被数据化、标签化、预测化；你以为你在玩游戏、看展、社交，其实你正在被分析、监控、定价。这一切的“数字繁荣”，掩盖的是资本对人类意识更深层次的占有。过去，资本只剥削你的劳动时间；如今，它连你的注意力、情感、幻想都要榨干。

这种“意识的殖民”远比物质剥削更可怕。当人被幻象所俘获，他甚至不会意识到自己被奴役。当一个人每天在虚拟世界中装饰虚拟房子、购买虚拟时装、经营虚拟身份，他就逐渐放弃了对现实的改造意志。现实的痛苦、阶级的不平等、劳动的剥削、社会的矛盾，都被掩盖在一个闪烁的“未来乌托邦”之下。德波在《景观社会》中写道：“景观不是图像的集合，而是通过图像中介的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。”元宇宙正是这种“景观社会”的极致化形式——人类的关系被彻底影像化、数字化、资本化。人不再与现实互动，而是在资本搭建的幻象中消费、炫耀、麻醉自我。

我们正在经历一场精神的退化。在这个幻觉的世界里，现实的创造者变成了虚拟的观众；工人不再生产，而是“体验”；年轻人不再改变世界，而是购买“数字人生”；连抗议与反叛，都可能被虚拟化为一种可售卖的“符号姿态”。资本在这里完成了它最狡猾的革命——它不再镇压你，而是让你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。它不再禁止你说话，而是用无尽的噪音稀释真相。它不再让你劳动，它让你“玩”到精疲力竭，直到你忘了自己是被剥削者。

真正的未来，不在虚拟的幻象中，而在现实的斗争中。技术不是敌人，但当技术被资本控制时，它就成了压迫的延伸。元宇宙可以有存在的意义，但它不应服务于投机、垄断与剥削。我们需要的是“人民的技术”，不是“资本的幻觉”；是能解放人的科技，而非麻痹人的幻术。人类的解放，不在虚拟的世界，而在现实的变革。只有当技术掌握在人民手中，当虚拟空间服从于现实的共同发展，而不是服务于少数资本集团的欲望，人类才能真正从数字枷锁中解放出来。

元宇宙不是人类的明天，而是资本的幻觉。醒来的人，才会明白：虚拟的自由越绚烂，现实的枷锁就越沉重；数字的繁荣越喧嚣，资本的统治就越深。唯有回到现实，唯有重新夺回劳动与创造的权力，我们才能让技术真正为人类服务，而不再成为资本的新奴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