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首望去,在新中国的历史中,公平与发展,似乎一直都是一对无法调和的矛盾。

过去,我们曾选择了平均——人人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,但物质贫乏,动力不足。

如今,我们转向效率,社会财富迅速增长,却伴随着阶层分化与矛盾加剧。

鱼和熊掌,似乎从来无法同时拥有。

21世纪,站在十字路口的我们究竟该走向何方?

历史的两种选择:平均与效率

新中国成立之初,国家百废待兴。工业基础薄弱、农业效率低下、人民生活普遍困苦。在这种背景下,毛泽东时代选择了“平均主义”的路径,以公有制为主体,以计划经济为框架,力图通过消除剥削和差别来实现社会公平。那是一个“人人平等、无大富大贵”的年代,大多数人都过着相似的生活。

这种生产关系的优点是显而易见的:社会差距被压缩到极小范围,极大程度地消除了新中国初期的社会不公,保障了基本的民生。农民至少能分到土地,工人至少有稳定的饭碗,教育和医疗逐渐普及,整个社会有一种“命运共同体”的氛围。

但与此同时,这种“平均”的体制也带来新的问题。平均分配削弱了激励机制,导致生产积极性不足;计划体制往往脱离实际,僵化与浪费并存。人们习惯于“干多干少一个样”,甚至在某些时期出现“大呼隆”式的低效。公平确立了,但发展的动力不足,生产力的潜能无法充分释放,计划经济带来的地区之间的发展与资源分配不平衡导致生产力不足,地区与国家整体发展滞后。

进入改革开放以后,中国选择了另一条道路——强调效率与发展。通过引入市场机制、允许差别化收入、承认一部分人可以先富起来,社会生产力迅速被激发。乡镇企业、私营经济、外资引入,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。中国用几十年走过了西方国家上百年的现代化历程,物质生活水平显著提高。

然而,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。收入差距不断扩大,社会阶层逐渐固化,部分资本力量甚至形成对劳动的压迫。所谓“马太效应”,即强者愈强、弱者愈弱,逐渐成为普遍现象。发展有了,公平却被削弱。社会财富总量巨大,但分配结构问题越来越尖锐。

于是,中国在两种模式之间反复摇摆:

强调公平时,发展受限;

强调效率时,矛盾激化。

历史好像总在两个极端之间摆荡,却始终没能跳出这个循环。

当下的困境:发展与福利的张力

进入21世纪后,中国经济步入新的阶段。高速增长的时代渐行渐远,人口红利逐渐消退,国际竞争日益激烈。在新的条件下,社会对“公平”的需求变得更加强烈:房价高企、教育焦虑、养老负担……这些现实问题让人们重新思考生产关系的问题。

在这种背景下,国家角色发生了微妙的转变。毛时代,国家是“革命的领导者”,要打破旧世界、建立新秩序;改革开放时期,国家是“发展的推动者”,要不断为市场让路,释放活力。而如今,国家更像是“矛盾的调停者”,既要维持效率,又要缓解不公,像一块润滑剂,让社会机器不至于因矛盾过大而停摆。

然而,问题在于:

润滑剂能维持多久?

如果不解决根本性的生产关系问题,单纯依靠国家的调和,能否长期维持稳定?

今天的中国处在一种微妙的张力之中:

一方面,发展仍然是硬道理。没有经济增长,就没有就业、没有税收、没有国际竞争力。

另一方面,福利与权益的呼声越来越高。人民不再满足于“温饱”,而是追求更高层次的生活质量与社会公平。

这就带来一个尖锐的问题:我们究竟该如何在效率与公平之间找到新的平衡?还是说,这种平衡本身就是一种幻觉?

 

生产关系的新问题:如何超越二元对立?

马克思主义告诉我们,生产关系必须适应生产力的发展。生产力进入新阶段时,旧的生产关系就会成为桎梏。今天,中国正处在科技革命与产业转型的浪潮中:人工智能、数字经济、绿色发展正在改变社会结构。但我们的生产关系,仍然深陷在“效率 vs 公平”的二元对立中。

如果继续沿用现有模式,会发生什么?

发展优先 → 财富继续集中,阶层矛盾尖锐,社会撕裂风险增加

公平优先 → 动力减弱,经济停滞,国际竞争力下降。

 

难道我们注定只能在这两个极端之间反复摇摆?

一些探索已经出现:

混合所有制改革:试图让国有与民营资本结合,以增强效率和公共性。

国有资本收益划转社保基金:让国家资本红利更多惠及全民。

合作社、员工持股:尝试让劳动者分享更多收益。

数据要素市场:探索让数字红利不再只被少数平台垄断,而是能够全民共享。

 

这些尝试,是否可能成为突破口?还是只是新的权宜之计?

更深层的问题是:

在“社会主义初级阶段”的框架下,我们如何保证“公有制主体”的同时,避免效率低下?

在市场机制已经深入人心的今天,国家如何避免陷入资本逻辑的绑架?

在数字经济和人工智能的时代,如何确立一种既符合生产力发展,又能保障全民共享的新生产关系?

这些问题,似乎比答案更加重要。

 

历史的周期律与未来的不确定

回顾百年中国,我们曾经在公平与效率之间做过两次大规模的制度实验:

第一次实验强调公平,但发展不足;

第二次实验强调效率,但矛盾激化。

 

如今,我们再次走到历史的关口。

有人说,这就是历史的周期律:公平—效率—再寻公平—再寻效率,无休止地循环。

那么,我们究竟能否跳出这个周期?

有人认为,中国应该走向一种“改良的市场社会主义”,在效率的基础上通过再分配调节,实现逐步的共同富裕;

也有人主张,必须重新探索“新公社化”的道路,让劳动者直接掌握更多生产资料,从根源上消除不公;

还有人提出,数字时代会催生全新的生产关系,数据和平台可能成为新的“公有财富”,从而打破旧有的逻辑。

但所有这些方案,都还只是设想,未有定论。实践的道路注定充满曲折,可能需要一次次实验与失败,才能逐步逼近答案。

 

追问

我们究竟该走向何方?

是继续在公平与效率之间不断摇摆?

还是寻找一条全新的道路,超越这对古老的二元对立?

我们究竟能否跳出历史周期律?

还是注定要在一次次的摆荡与试探中前行?

 

历史不会给出现成的答案。

但或许,问题本身才是最值得我们追问的。

因为只有不断追问,我们才可能在曲折的探索中找到真正属于中国的道路。